小冬末

本文是和 @很有big 的连文

17

太阳刚升，山间还有薄露。项允超陈霆一红一蓝，情侣运动装出来晨运。

项允超一直特别喜欢看陈霆运动，击剑的果决，泰拳的狠辣，伏地挺身时肌肉绷紧的样子。哪怕样样输给他也觉得养眼。

绿荫在地上投下斑驳，项允超指着眼前的路：“从这跑下去好不好？”他半弓下身子，眯着眼锁定尽头的一块路牌。“看谁先跑到路牌那！”他扬起头对着陈霆灿烂地笑，浑身细胞都跃跃欲试。

“好啊。”陈霆看着他神采飞扬的眉眼，跟着蹲下身来，手指和他比划了一下。

“预备……”项允超盯着路尽头，“跑！”

脱口的同时，他箭一般跑了出去。晨风在他耳畔略过，鸟鸣在风俗之下变得模糊。不计较输赢，只享受年轻气盛。可是这一回，身边许久没有悠然超越自己的身影……

项允超飞快地跑着，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。他渐渐慢了下来，茫然地回转过身……清晨微风徐徐，安静之间，偶尔悦耳鸟鸣。树叶落下掉在项允超脚边，被风送走扫过无声跑道。

陈霆？

他往前走了两步……

他以为会轻松超越自己的人不在，笔直的路依然洒满光斑，他把目光抛远，只见那一身蓝的身体躺在起点。

“陈霆！！”

项允超疯了一样狂奔过去，搂起昏倒在地的陈霆。他唇色苍白，满脸薄汗，怎么叫都意识全无。心跳声大到震耳欲聋，他慌忙抱起那瘫软的身子。怀里人就像个布娃娃，额发贴着纸一般苍白的脸。只剩软弱，陈霆四肢垂着，毫无生气。

病房门外，项允超沉默着靠在墙上。医生出来时轻轻把门带好，遮住陈霆沉睡的面庞。

“医生……”他甚至不敢问一句陈霆怎么样了，心里有太多可怕假设。

“项先生，能联系他家人么？”

项允超愣了一下，摇摇头。“他家人都不在了。只有我，我就是他家人。”

“他……”见惯生死的医生有些迟疑，“陈先生身体机能已经接近崩溃边缘了。”

“你说什么？！”这句话像给项允超下了一道重刑，心脏被劈开。他不可置信地抓紧了医生的领子，眼睛瞬间充血涨红。“你胡说什么！”

“项先生你先别激动，你倒底知不知道陈先生一直以来的身体状况？”

“我……”项允超脑中嗡嗡作响，他一直天真地相信了陈霆的话，以为三重天没有严重伤害，以为陈霆还是以前那个强悍的保镖。 “明明他好好的……他还跟我去游乐场去飙车还蹦极……”

“蹦极飚车？”医生皱起眉头，“你知不知道他的旧伤有多严重。即便勉强愈合，不好好保养，那些留在内脏上的疤痕组织会经常裂开，将之前受过的伤再重演一遍。就算每次都抢救及时，他的体力也不可能承受多次的开刀手术，说不定哪天坚持不住，就下不了手术台。正常来说，那天是不会远了。你要有心理准备！”

“内脏上的疤痕？”项允超傻了，脑子里嗡嗡作响。他从不知道陈霆是拖着什么样的病体和他狂欢。一次次裂开的伤口，是难以想象的疼痛。他颓丧地靠在墙上，终于明白过去这段时间意味着什么。躺在房间里那个傻子，在用最后一点生命和他厮守。难怪他一直热烈地约定永远，可陈霆无法承诺，那个人没有永远，只有拼了命给他一场盛大告别。

项允超靠着墙的身体一点点滑落下来，他蜷缩着，无声将脸埋进黑暗。

陈霆昏睡的时间比想象还长。

靠注射营养剂度日的人渐渐消瘦。

项允超坐在床边，把他的手抓在手里。看着他深陷的眼窝，把那微凉的手指放在嘴边，吻到温热。

面前的人安静地睡着，皮肤被阳光一照，近乎半透明的苍白。习惯紧抿着的薄嘴放松下来，微微干裂，睫毛密实地在眼底投下个扇形，随呼吸颤动。曾经在他心里那么强大的人，迟钝得不知道痛的人，现在如此脆弱，好像一碰就碎。皮肤的纹理，指甲的长度，都是他爱的样子。可就是这家伙甚至也不和他说一声，就决定了一场诀别。“陈霆，你太混蛋了。这样拿我爱的人折腾，为了你爱的人。”他一边说一边苦笑，苦笑到掉下泪来。

泪水一旦流下来就收不住，连串的落。项允超什么都想不到，心里的剧痛割裂意志，奔涌而出。身体剧烈地颤抖，即将失去的感觉将他推向恐惧，无边的恐惧。他好像从楼顶坠落，摔得支离破碎。

他是青云会少主，他是项允超。他什么都不是。他无计可施。

他的“小狼狗”，每一秒都在和他渐行渐远。悲伤痛苦将他吞没，想抓紧陈霆，然而只是徒劳。回忆他们短暂的相处，屈指可数的快乐。陈霆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，在冷库里找他，真心为他着急。还有第一次对他微笑，露出酒窝。他项允超是个混蛋，还没给陈霆道歉，还没用一辈子求他原谅，答应了要一辈子相爱，可还有太多来不及给陈霆，就要倒数计时。

身子颤抖着倒在床前，项允超额头抵着被单，发出压抑的哭声。

‘陈霆，求你别走。别对我这么残忍。’

两天后， 陈霆醒了过来。恍然睁开眼睛的时候，项允超正在叠衣服，他俩一样的那件机车服。

“项……”一开口像是七老八十的沙哑。项允超反应过来，连忙递上热水，笑着坐在床边。

“少爷喝水。”就像每一个正常的早晨，项允超捧脸望着他，拇指帮他擦掉嘴角的水渍。

这一觉睡得陈霆恍恍惚惚，加上屋里淡淡花香，阳光似幻似真。他差点以为之前的一段都是梦境，看着项允超，下意识伸手去摸，“是真的啊……？”

项允超抓了手贴在脸上，眼角一道温柔的弧度。“是啊，一直都是。”

陈霆愣了愣，眼光落在床头的诊断书，表情僵了一瞬，笨拙的看向项允超。“项允超，我……”

额头上被轻巧地弹了一下。项允超撇着嘴，佯装生气道： “混蛋，又想瞒我是么？你这个自私鬼，就算是告别，那也是两个人的事。怎么可以只要你和我告别，不准我和你告别？”不等陈霆反应过来，有力的手臂就将他拢进怀里。将陈霆耳朵贴着胸膛，心跳声清晰分明。“我都收拾好了，我们这就出院。既然要告别，我们两个一起，一分一秒也不要错过。”

项允超的体温灌进胸膛，温热得猝不及防，陈霆双手悬着，许久才贴在项允超背后。“项允超……”

“陈霆，我爱你。”

既然不能天长地久的厮守，就来一场了无遗憾的悲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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