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冬末

2

“先生？先生？”

“？”老师的声音这才把何瀚拉回现实，他尴尬的看了一眼老师，又看了一眼门口。“嗯……我知道了。”

老师清了清嗓子，“最后我再说一点吧，你家晓波这个状况，暂时不太适合住校了。”她刚收了何瀚的消费卡，略有点难开口，“一起住的男同学们，不是和他有过节就是被他带的静不下心来。咳……我觉得，在他能改改脾气之前，还是……”

“我今天就把他带回家住。”

老师看他这么通情达理，简直大喜过望，一冲动连忙握住了何瀚的手，“这就好这就好。孩子还是要跟家长多交流，希望你借着这段时间，多了解他。”

门外靠着墙的张晓波把这些都听在耳朵里，忍不住嘁了一声。交流？他脑子里浮现出何瀚绷紧的脸部线条，觉得自己根本没话能说。

而这时候，何瀚已经和老师告别走了出来。经过张晓波身边的时候淡淡的说了一句：“走吧。”

张晓波没动，不耐烦的别着脸。

何瀚走出几步，转过来严肃地看着他。“走吧，晓波。这几天先不住校了，跟我回家。”

张晓波这才转过来，扬着脸道：“为什么不住校？凭什么不让我住校？”

何瀚有点生气了，顿了一下平复心情。然后走过来压低声音：“你在学校这么闯祸你还问我？你自己怎么做的不知道么？ 你做的很对么？”

张晓波鼻子哼了一下，不在乎道：“就因为我打了几架？谈了几个姑娘？我又不是和宿舍大爷谈的，凭什么不让我住校。”

“你现在已经影响其他同学了你不清楚么？”何瀚竭力保持着气度。

“好啊，那我就不住校。”张晓波说了一句，又在何瀚表情刚刚缓和的瞬间接着说：“我自己出去住。”

“你！”何瀚只觉得头疼，觉得张晓波简直胡搅蛮缠。他忍不住提高了声音，不容拒绝的说：“不行！”

“为……”

“因为我是你爸，现在我叫你跟我回家。”何瀚没有碰他，只是眼光犀利的盯着他。胸口起伏的频率已经说明他多生气。总裁的气场惹得围观群众又推开了几米，张晓波吊儿郎当的转了转脑袋，终于从墙上站了起来。

何瀚转过身去，走在前面，声音冷硬着，“有话回去说，我跟你谈谈。”

张晓波心里乱糟糟的，特别阴郁。他不想跟何瀚回去共处一室，那只会让他更心烦，更燥郁。就如同他现在也不喜欢何瀚这样的语气，可恨就在于，即便何瀚语气是这样，他的心底，都忍不住一圈一圈的涟漪。

起初并不是这样的，他刚到何家的时候。

十二岁，还是个毛头小子。张晓波脑袋上扣着过大的兜帽，摘下来就露出脸上的伤痕。他脾气倔，身为一个孤儿，免不了被欺负，却不知道服软。隔三差五的挨打，还时常因此错过孤儿院放饭。

当他围着羊毛风衣走进那座别墅，就像踏足另一个星球。他站着不敢动，嘴唇抿着。

何瀚先走进去，一边解开西服扣子一边问他饿不饿。见他愣着，就笑道：“是要我帮你脱鞋吗？”

张晓波脸上一热，赶紧把鞋脱了，无声的走进房间。

何瀚不是话多的人，可在热牛奶的过程中一直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。最后两个人相对坐在餐桌旁，一人一杯牛奶。

张晓波的脑子运行不了即将和对方成为亲人的事实，他捧着杯子，一副闲人免近的架势。

何瀚看着他，突然觉得自己这空荡的地方变得有意思了一些，多了点人情味，更像个家。大家都说二十五岁的他比同龄人心里老成，所以对于家人的期待也开始冒了头。幸好是张晓波，竟一点没破坏他对家的妄想。

热情洋溢的方法不是何瀚的风格。他只是一手捧着杯子，另一手像张晓波淤青的脸伸过去，平淡的说：“以后你不会受伤了。”

后来张晓波就在何家住下了，何瀚没强迫他改姓，两个人就像室友一样度过一段时间。张晓波还是觉得拘束，在自己能力范围内沉默和不添麻烦。即便是在放假，他也每天早起叠被子，晚上按时洗漱睡觉。能不说话不说，能不出声不出。

他不清楚何瀚是怎么想的，似乎也一点不介意。如常的做他概念里父亲的角色，给张晓波吃穿住行，还有偶尔闲聊和关心。他好像一直在试探着打开蚌壳，不在意哪一天能碰到柔软的内心。

说起来张晓波也只是小混球，不是小石头。时间长了，先是习惯了日日相对，甚至对方的气息。何瀚和他说话，也偶然能接一两句，透出少年人的古灵精怪。

每每那样的时候，何瀚都会把嘴笑成个一字。在张晓波还不懂艺术的年龄里，大概是最初的美学教育。

再之后，就到了开学。何瀚帮张晓波转了学，买了必须的文具。他穿着白衬衫，把一切整理的妥妥帖帖又丝毫不带施舍味道。张晓波忍不住过去帮手，抢过来自己收拾东西。何瀚有点好笑，因为他笨拙的关心。他伸手摸了摸张晓波的头，脸凑过去开玩笑道：“叫一声爸听听呗~”

张晓波沉默着，闷头整理东西。转身跑进卧室不知道拿什么，何瀚望着他的背影又是无奈又是有趣，摇摇头作罢。

第二天上学，何瀚开车送张晓波。看着身边刚剪了头发的男孩，突然说了一句：“还挺舍不得你的。”

张晓波简直受不了他的幼稚，“这是初中。又不住校。”

“家长送孩子入学，不都这样嘛。”何瀚露出酒窝，“还得嘱咐你，到了学校好好和新同学相处，听老师的话，被人欺负要告诉我，吃的不好也要告诉我……”

张晓波已经抱着书包把脸望向窗外。“知道了。”

何瀚稳稳的把车停在校门口。“需要我跟你进去吗？”

张晓波利索的在他伸手之前把安全带摘了，推开车门。“不用了。”他抓着车门冲何瀚摆了摆手，一如既往超越年龄的酷。

何瀚有点挫败却没有表露，嘴角扯出笑意对他挥了挥手。“拜拜~”

张晓波站了一下，似乎在心里提了提勇气，然后说：“爸爸再见。”随后嗖地转身钻入上学的孩子之中。

----tbc---

本文大部分还是晓波17岁之后的事，前几章会有一些回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