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冬末

9

齐八爷和张副官看在眼里，暗中交换了个眼神。佛爷这状况实在叫人揪心不已，现在难得相见，他们无法再袖手旁观。

“陈队长，”齐八爷郑重道，“您对佛爷的大恩我们实在感激不尽。我知道您并非贪慕荣华的人，但大恩我们不能不报。您喜欢什么尽管说，我们自当尽力而为。”

陈深鼻子哼了一声，笑道：“那你可看错了，我陈深最喜欢的就是荣华富贵。不过呢，我现在也算过得可以，不要你们操什么心。你们就省了吧。”他不想接受对方任何恩惠，如果恩情还清了，他和张启山之间难道就能一笔勾销？不管对方是真心报答还是拿钱打发他，陈深都不会上套。

张副官目不转睛的盯着张启山。就算他傻了，疯了，变成什么样子也是他的佛爷，以生命守护的人。他眉间皱成一个川字，“陈队长，现在佛爷他心智不齐，想必要给你添不少麻烦，我们实在过意不去。”

陈深立即听出他话里的意思，这是要把人带走。他摇了摇头，“不麻烦不麻烦，我没老婆，一个人孤单，有了启山陪着高兴还来不及。”说着，他伸手给张启山擦了擦嘴角奶渍。

张启山被吸引了注意，眼光又落到他那杯咖啡上。

“只能喝一口，不然你又要晚睡。”陈深小声道，把咖啡推过来给他。

张启山捧起来喝一口，便听话地放了回去。眼睛从头到尾只盯着陈深，不乏亲昵之意。

齐八爷和张副官见了这场面都十分无奈，从前佛爷叱咤风云，哪有这幅乖顺的样子。可他们还没料到更惊人的，张启山喝了咖啡，心满意足，捧着陈深的脸便亲了一口。

陈深也没想到他在人前会亲自己，像被点了穴般。

比他更受惊吓的是齐张二人，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双眼。齐八爷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，这有生之年，胡说到头还真见了鬼。

张副官见了这场面，更觉得一秒也不能再叫张启山留在陈深身边，立刻道：“陈深，你都教了他什么东西！？”

陈深耸耸肩，“你可别冤枉我，他这是无师自通。你们也说了，他娶过老婆，有些事情还能忘了么？”

张启山觉得听不懂他们聊天，也就又看汽车去了。

齐八爷摇了摇头，语重心长道：“陈队长，或者你有佛爷陪伴是得了乐趣，可佛爷是个英雄人物，难道你忍心让他这样浑浑噩噩下去过一辈子？”

“我是要带他治病的！”

“陈队长你有这个想法就好了。”齐八爷身子往这边少倾，“佛爷这样的病，回忆全失，最有益的是跟谁在一起你不可能不知道。”

陈深沉默下来，看着张启山，他的脑袋正追随着汽车来回转。

“我齐八并非精通医术，但懂些皮毛。这症状正是心病，多和故人接触，回到旧地，都会有很大帮助。之前佛爷也曾失过心智，那一次就是我，副官还有佛爷的夫人一起，带他回到张家古楼，最终帮他恢复如常。”齐八爷诚恳道，“陈队长，我知道你也是真心关心佛爷，但为了他好，希望您能明白。”

陈深岂会不明白。原本他就是要护张启山周全，而现在最能给他周全的人来了，他却舍不得了。我看着张启山，张启山就犹如感应到一般转过头来，对他笑了一笑。

陈深扯开嘴角，心里却一阵酸楚。

“陈队长您不用担心，佛爷的夫人家里在北平势力极大。不止能保护佛爷，还收藏了世间少有的药材。佛爷跟我们回去，一定很快就能痊愈。”

可痊愈了，他还会记得自己么？陈深被这念头吓了一跳，自己竟自私到对他的康复产生恐惧。他不能这样，可他究竟还能如何。

“我……”陈深犹豫了一下，“我刚见你们，总不能就这样就让你们带他走。我是做特工的，至少要先把你们说的查证清楚。其次……”他握住张启山的手，“他现在的状况，突然离开我也不放心。你们给我点时间，我让他适应一下。”

“陈队长，你别想搪塞我们。”张副官忧心忡忡，“你是特工，耍花样肯定有一套。”

“我要是耍花样，我今天就不会来。”

张副官想了想，沉下气来。“好吧，但你别耽误太久。”

齐八爷也道：“佛爷的病情不宜拖延。”

“我知道了。”陈深在桌上扣下一张钞票，领着张启山站起来。“那我们就先告辞了。”

张副官还是不放心，便立即道：“陈队长，请务必言而有信。我们无论如何不会放弃的。”

陈深无声点了点头，领着张启山走了。

目送两人离去，张副官挫败的坐了回去。

齐八爷拍拍他，“怎么了？至少见着佛爷了，总是好事。”

张副官心事重重道：“佛爷在汉奸手里，不是长久之计。回去我就得和九爷商量，得把佛爷救出来。陈深不能尽信，至少也多一手准备。”

夕阳西下。

张启山跟陈深回家，一路怀着心事。

他听不太懂陈深和那两人的对话，但他捕捉到了一些词，“娶老婆”，还感到他们要让自己离开陈深。

张启山心中憋闷，越想越不高兴。小鸭子也没意思了，玉兔也没意思。他自己瞎合计，终于忍不住去找了陈深。 “深深，是不是……要娶老婆？”张启山心里烦躁，双眼执着地盯着陈深。

陈深一愣，“啊？娶老婆？”

张启山皱眉，一字一顿道：“是不是要，娶老婆。”

陈深莫名其妙的挑挑眉，见张启山一脸认真，便坐下把他拉到腿间站着，拉住手问道：“启山，你想让我娶老婆？”

张启山眉间更紧了，一把甩开他的手。

没想到张启山突然发脾气，陈深连忙两腿把人夹住，强行扭回来。“生气了？”看张启山噘着嘴不说话，忍不住逗他到：“倒是有好多漂亮姑娘想嫁给深深。启山希望我娶老婆我就娶一个也行。”

 “不。”他终于绷不住显出委屈，扁着嘴埋怨地瞪陈深。

陈深知道他就是一百个不乐意也不会耍赖，最多就是犯倔。像现在这样，已经很不开心了。

连忙把张启山拦腰抱住，轻抚他的背，“启山是不希望我娶老婆？”

“深深娶老婆。不开心。”张启山伸手抱住他的头。

“可那样，我就要孤零零的一个人过一辈子啊。”

张启山突然拍了拍他的背，等陈深抬起头来。他指指自己，“我跟深深，一起，一辈子。”

陈深不乏苦涩的笑了笑，将他搂紧，伤感道：“如果我不能永远陪着你怎么办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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