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冬末

13

张启山垂着头猛摇，瞧见倾倒的桌面下面，一点点蔓延出鲜血来。

齐八爷连忙捂住他的眼睛，“佛爷！别怕！没事的。”

“危险。”张启山耳鸣的厉害，听不清楚外面的情况又担心，爬起来透过桌子边缘往外看，齐八爷怎么拦也拦不住。

只见与陈深张副官缠斗的只还剩两个，他两对视一眼，一人料理一个。张副官点了点头，挥拳就与其中一名打成一团。陈深不备，被另一个卸掉了剃头刀，抓住他的手往他另一侧肋下猛击。陈深闷哼一声，忍着痛以手肘打他背部，终于逃脱了钳制。紧跟上去摁住那人肩膀以膝部向上一顶，对方痛呼一声，他一松手，便瘫软跌在地上。

陈深确定对方已无力还击，转头望向张副官那边——他还在鏖战之中脱身不得。刚想过去帮忙，只见张副官眼中精光一闪，大叫道：“陈深！你背后！”

陈深心中知道坏事了，一转过去，看见本来已倒下的杀手正从怀里缓缓摸出枪来。他身受重伤，动作阻滞，但是这枪若是举起来，陈深四面无遮无挡，肯定要吃子弹。而现在扑过去也来不及了。

“陈深！”张副官掏出自己的枪，从缠斗中挣扎出个机会，给陈深扔了过来。

陈深凌空接住枪，对着杀手举起来，却扣不下扳机——他还是无法克服阴影，开不了枪。手抖得越来越厉害，眼看着对方已经把枪口对准了他。

“开枪啊！陈深！”张副官吼道。

陈深无意识的摇着头，额角一个劲冒冷汗。他咬紧了牙关，食指颤抖着。

“砰！”一声枪响。

陈深剧烈的喘息着睁开眼睛，那个欲杀自己的人眉心中了一弹，已经倒了下去。

眼光稍微挪开一个角度，张启山正举着枪站在不远处，表情凛冽如修罗一样。

张启山眼光瞄了他一眼，又迅速移开，转身冲向张副官的方向。他一边跑一边随手捡起陈深那把剃头刀，伸手抛了出去。

抓住张副官的杀手应声捂住耳朵，大叫一声放开了张副官。张启山冲过来，一把抓住张副官的衣领拉到身后，而张副官还没来得及看清楚，他已一跃而起，抬脚踢在杀手的胸膛。

这一脚踢得对方越出好几米远，重重跌在马路上。张启山站稳了，鞋跟碾压着地上的沙砾，转身扫视了一圈。确定无人再战，就算有，也被他这肃杀之气吓得四散而逃。

“佛……佛爷？”张副官捂着伤口，不敢置信的看着他。

“佛爷！！”齐八爷目睹了这一幕，心里大喜佛爷多半是恢复了！他兴高采烈地从桌子后面站起身，蹦着冲张启山跑过来。

这才轮到陈深回过神来——张启山的表情变了，气质变了，眼神也不同了。这跟上一回救他不一样，他现在的一切，属于一个成熟的男人。不再是那个围着他要奖励，吃饭也要喂的孩子，而是个极强大的军阀首领。不怒自威，致命的性感。他完全被眼前的张启山震住了，一动也不动的站在原地，说不出话来。

陈深还没想到如何迎接巨变的张启山，他会不会忘记自己，会不会记得却引以为耻？未来大可能比他的特务工作还艰险，然而陈深不准备放弃。

他久久的看着张启山。

到目前为止，张启山却没有看他一眼。

张副官又叫了一声“佛爷”。

张启山看了他一眼，从衣兜里抽出丝巾扔过去，“伤口处理一下。”

说完，他冷冷走到一副尸体前面，脚尖一撮，将刚刚掉落的枪凌空踢了起来。

“啪！”他伸手抓住枪，转了个花，食指压住扳机。

“咔嚓！”他利落的打开保险，低垂的头突然抬起来，豹子般的眼看着陈深。

“扑通！”陈深的心跳一瞬间变得混乱，因为张启山一步一步走了过来——举着枪。

陈深举起了双手。

“启山……你还记不记得……”

张启山似乎瞬间被激怒了，快走了几步，冰凉的枪管抵在陈深额头上。

“不准说话。”张启山冷冷道，脸色诡异的一红。

好汉不吃眼前亏，陈深立即闭紧嘴巴，点了点头。

张启山拿枪管了点，道：“不准说话！我叫你说才准说。”

他脸色黑得像酝酿着暴雨，陈深刚刚见识过他料理人的手段，哪还敢有异议。

这时候张副官他们也跟了上来，张启山垂下眼，对他们低声道：“走，先回个安全的地方。”

“是。”张副官立即站直了，“我们有个秘密的据点，我开车。”

张启山点点头，手里的枪口摆了摆，示意陈深跟着走，一行人迅速上了车。

齐八爷和张副官坐前面，陈深被张启山枪口抵着坐后面。

本来张启山复原了，齐八爷心里欢实得不得了，就想跟他说话。可每次刚要开口，嘴还没张开就被张副官往大腿上一怼。心里也知道后面是暗潮涌动，索性眼一闭睡觉。

这么一来，就没人说话了。一车人安静到诡异，张启山的低气压像一座山把空间塞得满满的。

陈深怕他，可架不住更喜欢他。心里想着他康复了，又开心又紧张，十分想关心几句哪怕就随便闲聊点什么。他几次额角跳了跳想和张启山搭话，在窒息般的沉默中辟出声音来。

“启山……”

张启山眼神猛地甩过来瞪他。

陈深也急了，瞪回去：“这几个月，我含辛茹苦带孩子容易么，连话都不能说了！”他抓着张启山持枪的手，“你开枪啊，开枪！我权当养了个不孝子。”

张启山赶紧用力把手抽回去，瞬间把保险上了。脸上不知是吓得还是气得发红，“你发什么疯？”他抓住陈深的领子，一把揪过来，道：“谁不让你说话了！现在就让你说，我问什么说什么！”

这一下子两人靠得极近，陈深垂眸盯着他开合的唇，目光又挪到眉目。他微微眯了眯眼睛，“启山，看来这段时间的事，你都没忘。”

张启山看见他眼中深情，不自在的躲了一躲。

“你是怕我说出什么来？”陈深瞄了一眼前头两人。

张启山一呛，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，赶紧说：“不准乱说！”

他推开陈深，重新把枪掏了出口，抵在陈深心口上。位置精准，精准到陈深怀疑张启山能通过那把手枪感知自己的心跳。

“我现在问你的问题，你回答就好。你答错了或者说假话，”张启山眸中寒光凛冽，“我就一枪叫你去报效政府。”

手枪“咔嚓”一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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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山听话，乖孩子不好谋杀亲爹的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