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冬末

5

张晓波利落的走进来，“哗”的把电脑屏幕扣下了。硬邦邦道：“我不饿。”

何瀚从错愕中缓过来一点，伸手把灯打开了。尽力拿出最有耐性的口吻：“晓波，我们来谈谈吧。”

张晓波翻了个白眼，没打他，反而摆出这幅开明家长的嘴脸，看着就腻烦，脖子一梗道:“有什么可谈的啊，不就一个黄片吗。”

何瀚忍着耐心，手拉着手把人强行拉到床边坐下。自己拖了凳子面对着他，语气温和道：“爸爸和你道歉，今天下午爸爸不该打你。你年纪还小，对很多事情还没有分辨能力，我是太着急了，没有注意方式方法。”

看他道歉，晓波大人大量的决定给他个机会:“好啊，那你说说，打算用什么方式方法才对？”

何瀚莫名有些紧张，他平时来往的人不是手下员工就是合作客户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和小孩子交流，他们平时都在想什么，喜欢什么，他全都不知，只能靠猜。心想晓波是个男孩子，总不会喜欢洋娃娃之类的，搜肠刮肚也想不出多少健康又安全的花样，只能语气温和的试探:“嗯……，爸爸可以带你去游乐场，如果你喜欢收集汽车模型，我也可以帮你……”

张晓波完全被气笑了，歪着头说气话:“何瀚，你是不是认为我只适合去坐旋转木马或者在家鼓捣玩具汽车？你还记得我多大了吗？”

何瀚知道自己说错了话，却不知道怎样才是对的，耐着性子试图补救:“如果你不喜欢，我们也可以换些别的，可早恋的确是不对的，你年纪小，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，对身体也不好。”

他只想着循循善诱，却没想到这些话，已经把张晓波的耐性推到边缘。

少年人用力的垂下擦头发的手，湿漉漉的毛发挡住了眼睛。他不耐的吐了口气，心说自己什么都知道了，已经不是三岁小孩。

何瀚却不明白，何瀚眼里的他依然是孤儿院里领来的样子。孤独，幼小，需要保护。他自顾自的拨开张晓波的刘海：“爸爸是为了你好。听爸爸的话，以后我也会多陪陪你的。”

年长的男人指尖带着温柔的微凉，张晓波却觉得这样的碰触说不出的腻烦，忍不住开口反驳：“我怎么就不适合？怎么就不能谈恋爱呢！古时候我这个年纪孩子都能生了！”

何瀚看着张晓波倔强鼓起的小脸，简直想笑，脱口而出：“你才几岁？你懂什么爱情啊？别闹脾气了，听话。”

张晓波刷的站起来，“就知道说我，就知道不许这不许那。我也不是三岁了，我哪哪都发育好了！”

何瀚跟上他，企图讲道理：“你怎么不是孩子，跟那些女孩子交朋友不就图个新鲜好玩嘛？跟小孩子过家家有什么区别？”

“新鲜好玩？”张晓波心里一股子邪火，何瀚凭什么都不能看见他已经长大了，凭什么把他的一切都当做儿戏？那逆反的心态令他有点恼羞成怒，他哼笑了一声，“区别。呵。区别可大了！你明明看见了不是吗？我可不止是跟她们过家家，我还跟她们睡觉呢！小孩子可不会这个！”当然事实上，这完全是大话。张晓波没真跟女孩子做过，只是正值气头，便口出狂言气气何瀚。

果然何瀚气得脸都白了，心脏在胸腔里砰砰的跳，耐心早就被这个不讲理的小混蛋消磨殆尽，语气严厉:“我再说一遍，以后不准看这些肮脏东西，不准和女同学牵扯不清，否则我……”

“否则什么？”张晓波简直要气炸了，欺进对面的人，圆圆的眼睛瞪着:“禁我的足还是外打我一巴掌？何瀚你是不是弄错了？五年前你想去的不是孤儿院而是动物收容所吧？你到底想领养个儿子还是想养一条狗？不准这个，不准那个，我看狗更适合你，而不是我。”

他的话语犹如一道霹雳，炸得何瀚胸膛里火舌刷的窜起来，在心尖舔舐。他看着打心底疼惜的张晓波，再说一句话，怕就要呕出血来。牙根磨蹭着，竟找不到一句话接上。

“你……”何瀚伸手捂紧了胸口，显然已经受了刺激，“我怎么会……”那些话就像有刀片在他心间搅和。

张晓波再怎么顽劣不懂事，依然是他最疼爱的人，是他心里如珍似宝的存在。如果张晓波真是大逆不道，特别是疏离他，何瀚没料到自己会承受不住。

这时他突然踉跄了一步，眼前的张晓波开始晃动，感觉呼吸困难，气管烧起来一般。

“爸？”张晓波见他久不出声，这才发现有点不对。他匆忙凑过来，扶着何瀚的双肩，“你怎么了？”

“你……”何瀚却根本不在意自己，念叨的还是张晓波。直到实在扛不住，手指才顺着胸口往下摸，像是在找什么。

张晓波知道他的老毛病，立即警觉道：“是不是发病了？是不是找药？我给你找！”他立即松开何瀚冲出房去，刚出门几步就听见屋里咣当一声。

又是这样，何瀚迷迷糊糊的想着，每次发病，就连站都站不稳当。他撞到桌子，低低闷哼一声，有什么东西热乎乎的流到身上，沾得到处都是。

就算强撑着，双腿还是软到站不直。他“哗啦”坐到地上，靠着桌腿才没躺倒下去。

眼前像蒙了一层东西，有人影飞快的跑到眼前。张晓波这才发现粥洒了，何瀚弄了一身湿，倒在地上。

他立即蹲下来，伸手将何瀚搂起来，头靠到胸口。这病情又急又猛，前一秒还衣冠楚楚的父亲这时任他摆弄，显得既听话又可怜。

“来把药吃了。”他捏着药粒塞进何瀚柔软的嘴唇间，像哄孩子一般。

何瀚这时候已经完全脱力了，吞咽都不容易。张晓波要用点力气打开他的口腔，用手指把药放到舌下。

“喝水。”张晓波捏住何瀚的脸颊把水喂进去，又用拇指擦掉流出口角的液体。那一瞬间，指腹下的质感是远超同龄人的滑腻，比幻想更甚。即便是年轻的女同学，似乎也没有这么柔软，细致。他看着满脸水珠的何瀚，心跳情不自禁的加快。每一寸皮肤，粉红色的口腔，就好像吸着他的手指，让他不想松开，不舍地蹭了又蹭。

“晓波……”听见何瀚撑出声，张晓波立即紧张的收回了心头邪念，小狗似的等他吩咐。

“晓波，”何瀚的手找到张晓波的握住，“你不要误会爸爸……”

“好好好！”何瀚晕倒的一刹那，张晓波早就慌了。只要何瀚高兴，无论要他做什么，他都愿意。“我以后再也不和你斗嘴了，你别难过了好不好！我什么都听你的，我再也不说胡话了……”

何瀚脑子还没完全清醒，有些稀里糊涂的。他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打击里回过神来，满脸怅然若失。“你怎么可以学坏呢。”宛如叹息。

这时候，张晓波亲眼看着他的眼角越发潮湿，水汽聚拢成一团晶莹，然后刷拉掉了下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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