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冬末

第十七章

第二天中午，安逸尘赶到头一回见着文家听差的茶楼。为了不耽误时机，甚至带全了医病的行头。还是当时的座位，幸好听差真就坐在那。

听差一见安逸尘来了，便殷勤的迎上来，“可把您等来了。我最近一得空就在这等着您呢！”

安逸尘礼貌的点头，“我最近有些事情耽搁了。文老夫人的事情怎么样了？没差池吧？我能去给她看病么？”随着他落座，一坐下便急着了解事情进展。

“我这不正准备通知您呢么，”听差脸上一下子堆了笑容，“我说家里人受过您的医治，向少爷举荐了您。少爷也是真正的大孝子，一听说，就立即要我请您去看看了！”

想不到事情这么顺利，安逸尘心里高兴起来，摸索着身上就要取赏钱给他。对方一看见，却赶紧拦了。“不用不用！给少爷您办事，哪里还要赏啊。”

见着对方一脸谄媚，安逸尘便明白周霆琛当日的软硬兼施着实有效。想想也是，那天周霆琛掏出了一打现钞给他，要赏也够了。自己身上的银两加起来也没有多少，拿出来，倒显得寒颤。周霆琛这个豪绅土匪！如今在心里暗骂着，却是甜滋滋的，脸颊也带上笑意。

那听差本来是个粗人，没见过安逸尘这么文雅好看的人。这时候一笑，更让人徒升好感，说话便随意热情了起来。“少爷您和您那朋友真不一样，你那位朋友凶神恶煞的，可您这么和蔼。”

被夸了不由得尴尬，安逸尘轻咳了一声，急着给周霆琛护短。“他看起来凶恶，其实是个温柔热心的人。”此话简单，却全是出自真心。安逸尘想象过周霆琛打击鸦片馆子的英姿，一个人捣毁鸦片仓库的勇猛。像把利刃，凌厉。而这些举动，又包藏着爱护苍生的胸怀。冷冽的外表之下，尽是柔情大爱。至于待他安逸尘，更是难于描述的体贴温柔……还好周霆琛不在场，不然听到他简单夸几句，又要强搂着他好一顿亲热。发现想去了歪地方，安逸尘暗骂周霆琛带坏了自己，连忙收了收心思，把话题拉回来。

“不提他了。”安逸尘问听差，“那什么时候我才能去文家见一见？”

“哎呀我这不正想说呢么，”听差拍了一下头，“我急着找您啊，就是因为老夫人最近又身子不舒服，四处寻大夫呢！您要是方便啊，我今天就带您去！”

安逸尘一听，坐也不坐了，直接站起身来。“真是这样！？”寻思着幸好带齐了东西，连忙掏出写钱银来扔在桌上，一把抓了听差的胳膊。“走走走！别再耽误了，现在就去，现在就去。”

难得他这样的人心急火燎的。听差也当了大事办，马上脚下生风起来。也不走了，出门喊了黄包车，一路跟着小跑，直接带他去到文家。

其实前一晚，安逸尘和周霆琛提过文家那边有了些进展。周霆琛放在心上，却万没想到这么快就叫他见着。午饭过后看人还不回来，才有点担心。

安逸尘和他算是刚刚在了一道。想好给的快乐欢愉都还没时间给呢，万不能这时候就把安逸尘扔进痛苦里去。虽说进了文家也不容易发现自己的身世，但只要有个万一，周霆琛都能急进骨血里。

一下午简直是坐立难安，一听说安逸尘进了院子，便急匆匆迎了过去。周霆琛远远看着他脸上神色无异，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。把人迎进怀抱，话还没说半句，就埋首在颈间厮磨。安逸尘眼看着周边还站着许多下人，虽有甜蜜，可脸色还是红了一层。

手用力推着周霆琛的肩，周霆琛却粘住一般贴的死紧。

“周霆琛！你是不是疯的！？”

听见安逸尘怒斥，才姗姗让出点空间来，眼睛弯弯的看着他。“怎么了？”

“这是院子里！这么多人还看着呢！你发什么疯！”安逸尘拼命往后拉开距离，钳制的手却让他的努力显得笨拙又可爱。

“他们多看看怎么了？”周霆琛撇撇嘴，“早晚要看习惯的。”

“那也不行！你……这是在外面！晴天朗日的……”

周霆琛又打断他：“逸尘这么说，在屋里就没问题了？”

安逸尘这才意识到：对着个不讲理的流氓，饶是再有理，也无话可说。

他正语塞，周霆琛往他膝弯下一捞，竟整个人打横抱起来，大步往屋里去了。扔在沙发上才接上刚才的理论。把人锁在沙发的角落，周霆琛的气息落在耳边。“现在不在外面，没有晴天朗日。安少爷，这回该做些什么？”

距离越贴越近，周霆琛英气的眉眼近在咫尺。安逸尘周身都笼上了周霆琛的气息，心跳加快起来。满意的看着安逸尘脸红耳热，周霆琛实在忍俊不禁。抬起身又拉了他一把。“傻瓜，想什么呢。”虽然想要的很，但总不能累到了他。“你还饿着呢，先吃饭。”

安逸尘发现倒是自己成了流氓，转眼对上周霆琛一脸满意，又好气又好笑起来。

终于对着坐下吃饭，才终于倒出功夫好好聊上几句。周霆琛忙着给他夹菜，还不忘问他今天的际遇如何。

安逸尘捧着碗，越是吃，碗里的菜却只多不少。无耐的笑了笑，才开口回答：“今天还颇顺利的。进了文家，给老夫人把了个脉，老爷少爷也都见了。”

“没有别的事？就把脉？”

“她这个病不是一天两天的，少不了要观察几回。头一回看诊，先把把脉，了解个大概。开了点药，明日再去，依变化治。”安逸尘看周霆琛光顾说话，也不吃东西，伸手给周霆琛也夹了点菜。

“这么说，还得去上几回了。”周霆琛捧起碗，来不及甜蜜，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。

安逸尘嚼着饭，点了点头。

“是什么毛病？”

“老夫人年纪大了，本来体质就差。我看她老也不好，还是因为心里惦记着事，郁结过度了。”又给周霆琛夹了块鱼，安逸尘接着说，“需要养着，但最好是能解了郁结的事。”

“什么事？”

“我怎么会知道。我进文家终究只是为了嫁祸香谱。其余的事，还是少知道为好。”安逸尘轻轻叹气，“不然有了感情，徒增烦恼，又要耽误我的计划。”这时不禁想起宁致远，便又是一声轻叹。

“对了，香谱拿回来了么？”

“没有。那天实在匆忙。”安逸尘停了碗筷看着周霆琛，“你怎么这么感兴趣？问这些干嘛？”

周霆琛一愣。关心则乱，说的就是自己。他实在不想看着安逸尘伤害自己真正的家人，日后追悔莫及。现在安逸尘以为自己离复仇的硕果更进一步，舒眉展目，一腔热情。这是他执着了二十几年的宿怨，周霆琛又怎么忍心点破。

不能说，不能做。他能做的只是守在安逸尘身边，想尽办法保护。可现在安逸尘和文家越走越近，周霆琛怕他受伤，比自己中枪挨刀都怕。

“吃饭吃饭。”安逸尘看他若有所思，拿筷子敲了一下他的碗边。“自己不好好吃，给我塞这么些东西。”说着，从自己碗里把鸡腿挪到周霆琛碗里。

看周霆琛仍是不动。又抬眸询问：“你不嫌吧？”

他认真的样子倒是把周霆琛逗乐了。夹了一口，说：“怎么会嫌你的口水，又不是没吃过。”大大方方的笑道：“回回吃到，我喜欢都来不及呢。”

安逸尘竟一下子想到“吃口水”的那几回，赶紧低了头，认真扒起饭来。

周霆琛看着他微红的耳根，更有食欲了些许，抓紧把吃了饭果腹，掂量着饭后，怎么吃了眼前人解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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